季进当代伟大作品仍然需要等待

为什么麦家突然会突然受到世界文坛的广泛青睐，这里面当然有很多因素，比如出版商、译者、媒体等等，他们这种外在因素的合力。

季进、麦家和李欧梵

“当代中国的历史和现实，已经为伟大作品的诞生提供了非常好的基础。但是很可惜，由于种种原因，很多题材还是没办法真正呈现。可能我们还是要期待，有更多的人能够面对历史、面对事实、面对良知。” 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季进日前这样说。

季进：当代伟大作品仍然需要等待

作家麦家、哈佛大学荣休教授李欧梵、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季进，近日在浙江大学举行的“悦读会大家——中国当代文学中的传统与创新”暨浙大新青年论坛第十八期活动上展开对谈。麦家理想谷授权华文好书刊载嘉宾精彩发言，题目为编者所加。

当代文学的两个维度

我想讲的一个判断是，我们至少可以看到莫言、阎连科、贾平凹、王安忆、苏童、麦家等他们这一批从80年代以来到90年代的“大家气象”。但是这种气象和现代文学气象还是有很大差异的。

我想讲的两个维度，第一个是世界文学维度。我想如果大家了解现代西方文学，大家都知道，整个现代文学，说实话它的整个发展是完全离不开外国文学的。普通意义上的现代文学，就是在外国文学的影响下发生、发展、成熟起来的。世界文学对当代文学来说完全是一个挥之不去的PART，尤其到了新世纪以来，我们可以举出马尔克斯、昆德拉等一系列的外国作家，他们都在我们当代文学的过程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记。

第二个维度是传统的维度。这讲的是我们古典传统的本土资源，它是指我们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将本土资源融化在当代文学的创作中。我们也能够看到，很多先锋文学作家到了90年代以后，其实已经开始从先锋到传统回归。我们经常说当代文学中有多少个大作家，有多少伟大作品，这其实都很难量化来评判，但是不管怎么来讲，我们要做评判的话显然离不开这两个维度。

人性，是麦家所有作品的内核

你比如说像麦家，我想在座的各位是非常熟悉的。从他的作品中可以非常容易看到许多先锋性的东西，他的元小说的叙事，他的非常强烈、鲜明的逻辑，很有力量的逻辑思考色彩。尤其他那很诡异的氛围，营造出了迷宫式的效果。我可以看出它有着鲜明的博尔赫斯印记。他自己当然也喜欢博尔赫斯，这个我从来不把它看成是对博尔赫斯简单的模仿或是移植。事实上，为了营造迷宫式叙事效果，他所运用的历史的、哲学的、文学的，虚虚实实、真真假假的各种各样的材料其实都十分中国化。所以这个世界文学维度在他的作品中，就体现在他的用心写作上。

从传统维度上来看，他的小说故事虽然有种西方的渊源，但是读他的小说就特别轻松、好读，因为它非常好地体现了传统小说的叙事性，那种故事性。当然，他的两个维度最后落脚点就是在人性。我记得他有段话就是谈人性的看法，我觉得人性，说到底就是他所有作品的一个内核。他说他的作品都是要探究人心之深厚，人性之复杂，生命之坚强。我们要坦然度过一生，把自己交出去，交给一个信仰，然后让这个信仰去陪伴，去坚强，去挑战，去赢得。

麦家在签售现场

《解密》已经成为“世界文学”

第一个问题我想提的是中国文学走出去。虽然像现在莫言拿文学奖，不断有很多作家再拿很多奖，但实际上来讲，当代文学在海外的接受其实是非常有限的。这里面我觉得最最奇妙的是麦家。大家也知道2014以来在海外掀起了一段“麦家热”或者说是“《解密》热”。《解密》已经翻到 种文字，从单本作品来说，不亚于莫言，莫言的作品好像还没翻成这么多种。

为什么麦家突然会突然受到世界文坛的广泛青睐，这里面当然有很多因素，比如出版商、译者、媒体等等，他们这种外在因素的合力。当然也有一些因缘，比如斯诺登事件的催化。我们不否认有这种偶然性的因素在期间起作用，而且彻底打破了当代文学在海外这种商业化接受永远被困顿的僵局。

当代文学以前从来不能正常进入商业化运作，而他这次一下子就进入了商业运作模式，所以我说这种现象当然有它偶然性因素，但是其实是有它必然性的因素。你比如说，他的小说里面先锋性的东西，跟西方文学契合的东西。他的小说，那种紧张感，那种叙事的模式，跟西方长期以来侦探小说的文类（契合），从爱伦?坡的，到丹?布朗，到柯南?道尔，他们这种长期形成的阅读趣味。但是麦家的作品，当然不是简单地去契合他们，他作品中有自己的，比如说红色中国的元素，和各种各样知识、学科背景的综合运用，尤其是对中国传统的奇人奇事的渲染和解释，再加上中国国家安全、“文革”的背景、二战的背景、冷战的背景等等，再这样的手法下，使得他的作品一方面契合了西方阅读趣味，另一方面又打造出了自己独特的文本原貌。在某种意义上麦家的《解密》已经成为我们现在说得最多的世界文学概念。世界文学是在世界范围内不断地被翻译、接受、阅读、传播的过程。普通意义上，就《解密》来说，就已经成为在世界范围内被翻译、传播的世界文学。

什么是伟大的作品？我们要期待更多人面对良知

第二个问题，所谓当代文学中有没有伟大作品的问题。我们现在大家经常提到的一个问题，总觉得当代文学缺乏一定的深度，大家都在呼唤一个伟大的作品。什么是当代文学的伟大作品？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，但是我想说的是，不管怎么样，我们当代中国的历史和现实，其实已经为伟大作品的诞生提供了非常好的基础，尤其是当代中国这样一个非常复杂的历史，包括很多非常好的题材，从反革命到“文革”，到90年代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，这些东西都应该成为当代文学当然的表现对象。而我相信这些东西，即使放在西方，也是备受关注的。但是很可惜，由于种种原因，也包括我们当代作家很多自我审查的机制，所以很多题材是没有办法真正呈现的。所以我在想，当代文学要呼唤伟大的作品，可能我们还是要期待，有更多的人能够面对历史、面对事实、面对良知。也许从中能够产生在世界上大的络下，可以叫得响、拿得起，能够真正代表中国文学成就这样的作品。

要整体观察汉语文学

第三个，关于汉语文学整体的问题。为什么会提到这个问题，就是说，我们现在说现代文学或当代文学，其实都是指我们大陆的文学对不对？大陆文学现在已经非常奇怪了，因为在我们的学科里非常明显，做港台文学研究的人，做大陆文学研究的人，做海外文学研究的人，泾渭分明，互相井水不犯河水，各玩各的，没什么好交叉的。可是，其实王德威早就提出来了，我们对当代文学的思考，遇到很多的困境，往往就来源于我们过于狭隘地界定我们的研究对象，换句话来说我们的视野仅仅体现在我们那一块，所以他提出了我们要有一个汉语文学的整体观，要把大陆文学、港台文学、海外华语文学，包括马华文学，全部把它当做一个整体，把它作为汉语文学的整体来加以观察。他认为只有这样，很多问题才能解释清楚。像现代主义的问题，现代主义从五四时期开始走入中国，然后从三十年代开始走向非常好的成就，但是五十年代以后，现代主义文学到了台湾，在台湾生根发芽。而这种众声喧哗的一面，恰恰是最能体现我们中国文学风采的一面，也是最能够引爆或者说引发我们当代文学内爆的重要因素。而这样一个观念的概念，需要假以时日，当然我们是对这个充满着期待。

这就是我简单说的一个判断、两个维度、三个问题。

（实习：郑娜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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